李知明：初恋破灭的故事

初恋破灭的故事

李知明 文

    每个人关于初恋都会有一段羞涩懵懂的回忆，我也曾有过初恋。但是对于我的初恋情人，持有的并不是朦胧的思念，而是某种难言的悲伤回忆。

    我的初恋情人叫“明熙（音译）”。是在服10年兵役退伍后，被分配到的第一个职场内认识的。当时，明熙是办公室内的经理，非常喜欢在我后面打转。她开朗的笑容，令我对她心驰神往。在确认双方的爱意后，我们的关系迅速亲密起来。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喜欢她，只要一天见不着，浑身就很不自在。现在想想，其实明熙长得并不漂亮。脸有点黑，而且身高也不高。不过她做事非常干净利落，个性秉直，绝不会在违反原则的事情前让步。可能是因为这一点，即使当时还不是很了解她，却被她深深地吸引。真的没有任何理由，发自内心地喜欢她。明熙不大不小圆溜溜的眼睛非常漂亮，偶然当她用那双美丽的眼睛看着我微笑时，全身就像被高压电电过一样，酥酥麻麻的。

    这也可能是因为当时为了服兵役已过三十好，却从来没有抓过女孩子的手。在朝鲜服兵役期间，没有机会接触女生。若与部队附近村庄的女孩子对上眼，就要马上脱掉军装，强行被赶出去。我也是在退伍被分配到工作岗位后才可以结识女性朋友。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对退伍后第一个交的女朋友明熙如痴如狂。

    然而这种怦然心动并没有维持很久。有一天，职场派我们去沙金采掘场筛沙子，筛了一整天，都没有直过一次腰。结束时，累得感觉腰都快要断了。下班后，我和明熙见面吃晚饭。在明熙面前，我将一肚子的苦水倒了出来。之所以在明熙面前吐露不满与抱怨，是想在心爱的女生面前撒撒娇。

    谁知几以后，党秘书突然把我叫了过来。一见到我，他就开始用严厉的话语抨击我：“即使是男女朋友，也有该说的和不该说的话。在军队锻炼身体锻炼了那么久，作为退伍军人怎么那点小事都忍不了，还在女朋友面前抱怨。精神状态实在太松懈了。”党秘书一再的攻击，让我惊慌失措、目瞪口呆。因为除了明熙外，我可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那些话。

    “听说，你说我们只是为了采那1克金，就把人们折腾得不行。在同志眼里也许那点金算不了什么，不过难道你不知道那是我们献给党的忠诚果实吗？这一次，我不会在追究下去，不过日后你可要注意你的言行。去和明熙好好谈谈，如果再有这种事，下次绝对不会就此罢休的。你知道了吗？”

    走出党秘书办公室的时候，因为背叛与失望，我的心如刀绞般。那天晚上，我彻夜未眠，即使再怎么想要理解也理解不了她为什么要那么做。从那天以后，我不想再见明熙了。

    尽管我向明熙透露的抱怨与不满并不是在思想上叛逆党的行为，只是个人的抱怨而已，但若要对此大做文章，充分有可能。只要党秘书下决心，就可以立即逮捕我，将我送到政治犯收容所。即使这样，我也没有什么办法。明熙也一定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怎么可以将承诺终身的男人告到党秘书那里，实在令我毛骨悚然。

    因为初恋的背叛，这件事给我本人留下了深深的伤害。不过其实在朝鲜，明熙的行为并不是大惊小怪的事情。在朝鲜，党的方针上明确指出只要有谁违反了党的思想与路线，即使是亲人，也要立即上报。因此在朝鲜，举报家人的情况也数不胜数。

    特别是在年轻人之间，经常会发生这种事。因为很多敏感且进取的年轻人将成为正确树立党的权威与威信的前锋作为自己人生的座右铭。殊不知当时明熙向党秘书报告我说的话时，心里可能还会因自己忠诚于党而沾沾自喜。

    就这样，我的初恋结束了。如果要是和她结婚了的话，会怎样呢？一般情况下，对初恋怀有这样的好奇，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然而，对于我来说并非如此。即使现在想一想，也会立刻摇头。如果真的结了婚，夫妻两人可能从来都不向对方说自己的心里话，互相监视、看对方脸色，如履薄冰般紧张地过日子。

    不过，我并不埋怨明熙。因为她也只不过是在朝鲜这个独裁社会的逼迫下，毫无个人价值判断，机械般做了这种事。如果她也生活在拥有言论自由、个人权利受到尊重的地方，她是绝对不会做那种荒唐事的。

《国际笔会(PEN International)流亡朝鲜作家中心》理事长 李知明